市长专车被掀翻折射出的民意

皮锤痒痒

11月4日以来，一则主题为“安徽池州强拆，市长遭村民暴打”的帖子在天涯、猫扑等网络社区广为流传。记者调查发现，市长座车被堵路村民掀翻确有其事，导火索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征迁风波。围绕征迁问题的政策博弈和利益竞合，使得池州这座长期欠发达的皖江城市，成为全国性的征迁困局的一个“缩影”。（11月24日《新华网》）

　　市长“被武力”，就常识而言，应属具爆炸性新闻；盖因这个级别的干部，在平头百姓眼里，该是高大威武、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且每每配之以随从跟班，轻易接触不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竟然被堵路，“就地上访”之群众，拦截且掀翻座驾，致使上百名特警、公安闻讯冲到跟前护驾，“市长下车，特警迅速掩护其转移”，情节跌宕起伏，颇有看头。如果上纲上线的来说，当有暴民造反之嫌了。好在市长好汉不吃眼前亏，没有气冲牛斗，刑拘或者逮捕谁，而是再次前往出事地，由此才使事件没有进一步升级。

　　村民为何这么胆大妄为？市长又为何会隐忍不发？仅仅是因为肚里撑船、亲民恤民吗？那“不做市长，也要在20天内把梅龙镇铲平”从而激起民愤的传言，莫非是空穴来风？考较其过程因由，就会知晓其奥妙之所在。

　　一是朝令夕改，自抽嘴巴，冲击国务院三令五申的18亿亩耕地的红线。报道中提及，知情人提供的《江南产业集中区征迁安置宣传手册》中赫然写着该区原在规划“红线”内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安徽最近提出了“东向发展战略”，启动了包括池州在内的皖江城市带建设，承接长三角产业转移的行政任务就落到了贵池区梅龙镇，且规划面积达216平方公里。于是，征迁之下，岂有完卵？村民世代耕种的良田和原本完好的房屋就难逃被挪窝的命运了，且急急如律令，要求在11月30日前即完成征地补偿登记，从而埋下了冲突的隐患。

　　二是补偿被缩水，保险被代交。原本按照省里的相关政策规定，每亩地要给3万多元补偿。当地却自行变通，只从中直接支付每亩1万多元，剩余的大部分补偿作为被征收农民参加养老保险的“家庭缴费资金”，由“用地单位”代为缴纳。这一“代”，形同强制，有违自愿，又如何能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们心服口服，会爽快地配合、愉快地搬家呢？

　　三是“曲线”动迁，分化群众。面对强烈的抵触情绪，和征迁工作无一户签署协议的窘境，当地政府不是换位思考，将心比心，而是眉头一皱，改变策略。动迁工作组将目标首先锁定了村干部、党员、教师等家庭，并许诺将以各种方式“奖励”率先签署协议的村民。孰料这虽然把有公职身份、惧于丢了铁饭碗的人逼上了第一线，但“拆迁补偿只相当于5年收入，而养老金要到55岁（女）或60岁（男）才能领”“安置楼房至少12个月后才能完工，村民要投亲靠友或在外租房”的利益算计和强烈的不信任感，还是让他们选择了用堵路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引起上级重视。

　　在这样的具体现实情境之下，简单地用“漠视百姓疾苦”和“基层组织和工作体系不完善”来看待这一事件，那就太过表象和官僚化了。其实质，乃是当地政府为纾解自己的政绩冲动和维护或明或暗的利益，恣意妄为，强力施政，欺瞒百姓。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就如同近年来各地风起云涌的一起起血泪挡“拆”一样，弊在制度之漏。归结起来大致有：一是畸高房价和“步步高”的物价攀升压力之下，民生维艰，而土地财政成为了地方维持庞大公务开支和正常运转的最大依仗。相关报告表明，2009年中国土地出让金总金额达15000亿元，不少地方土地出让金占财政收入比例接近五成，这就形成了严峻的潜在矛盾；二是《物权法》、《土地管理法》、《城乡规划法》等法规均对涉及集体土地部分语焉不详，给某些地方政府部门和房地产商的一拍即合、相互勾结留下了巨大操作空间；三、已酝酿7载的“新拆迁条例”千呼万唤不出来，已经严重滞后于现实发展的现行拆迁条例则规定，“拆迁人与被拆迁人达不成补偿协议的，由主管机关进行行政裁决，在裁决规定搬迁之日内不搬迁，即使申请复议和起诉也可以强制拆迁”。这一文字表述上的冷血和蛮霸，哪里还有一点点尊重物权和人性的味道？！

　　国家土地副总督察甘藏春在一次讲话中曾说，非法批地的案件，占涉及土地面积的80%，主要是地方政府和涉及政府违法的案件。如此，就不难理解野蛮拆迁酿成的桩桩案件何以会给社会和谐造成累累伤痕。在这一背景之下观照，“市长座驾被掀”的群体泄愤行为，虽或涉嫌违法，但不能不承认其来有自，彰显出的则是铮铮民意。它也在提醒着、呼唤着各级领导机关，再不要把漠视群众的利益视作理所当然和小事一桩了，须知民意不可忽，民意不可侮。

　　此文即将刹笔之际，欣闻《京华时报》刊出一则消息，说新拆迁条例有“拟废‘行政强拆’，全部走司法程序”，“补偿市场化人性化，一律向社会公开”等亮点，让人感到犹如长久窒闷之后的熹微之光。但愿这一与时俱进，体现科学发展、共筑和谐精神的条例能早日问世，从而使得“市长座驾被掀”之类的悲情剧不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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