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恋师情结

推诚

我有时会忽然很想很想，想回到那一年去，如今多好的心智和阅历都可以抛下，回到那一年的那些生物课堂，再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人。

她是我高三的生物老师，是个好老师，从青春视角上看，更是一个邻家姐姐，年轻漂亮，比我这一届的高三生大最多不过十岁。她把乌黑长发扎成马尾，额前覆着软软的刘海，常常穿着黑色套裙和洁白的无袖衬衫，身姿更显窈窕，职场浑身散发着一种清爽可人的气质。我好几次在上其他课时，从一楼教室窗外，看见她这般衣着款款走过洒着凉荫的校道，就像看见一道过目不忘的夏日风景。

我不优不差，就像我的生物成绩不高不低一样，她放眼班级名单肯定不会在我名字上多停留一秒，然而我喜欢她，注意她，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秘密。不，也许不再是什么秘密，神鬼世界自从她在课上发现全班同学都听声埋头答题除我仍愣愣地盯着她时，她就应该察觉出一点异样了吧。仅仅是这样的猜想，便让我不安，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一束炽白灯光探到怀中暗藏的罪恶的小丑。

我知道我和她是师生身份，何况我正当高三拼搏的时期，所以非分之想该统统打消，心思该专注学业，奈何我的青春偏偏爱作祟，无法抗拒她的魅力，面对着她习惯露出皓齿的妩媚的笑容做不到心无波澜。她身上没有哪一处是不美的，没有哪一处是不会招来爱人忘情的抚摸和亲吻的，我却没有福分抚摸和亲吻她。

有一次生物课上，她顺着一排排课桌巡查同学们做题，谁知到坐在外边的我这停下来一瞅，小声地批评我演算的过程，我一惊，与此同时她夺过我手中的笔来轻敲了下我额头，然后俯下身体在我的练习本上写上正确的过程。临幸的我屏住呼吸，一直盯着的不是她写的东西，而是她那只正挥笔的纤细的小手，其间微微转头睁大眼睛往上一瞄，她姣好的小脸离我如此近，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我可以清晰瞧到她专注的秀美的眉眼，却不能有一分失态的流连。

我终于知道，她教学期间扮演完生物老师这一角色后，就会过着与我完全无关的生活，我不能打扰她的个人世界，我不知晓她何时何地因何一颦一笑。在一次生物课晚修后，老爸骑摩托带我回家，推荐我没想到她就坐在前方一个男人的电动车的后座上，让我倍感尴尬和慌张的，是我老爸的车在那条长长的直道渐渐追上了那辆电动车，连窄窄的左右距离都不拉开！我决定把视线直放在我爸后脑上，纹丝不动，在夜色中假装没注意到她。我镇定着这样的姿态，直到缓缓地很贴近地越过了她，后视镜中那辆电动车的影子越缩越小，根本无从观察到她的神色。

我不管她神色如何了，幻灭的滋味漫在心头，不好受。那个男人在夜晚接送她，想来他们的关系不失亲密。名花有别主，我感到沮丧，几番挣扎后不得不放弃。可是，还要我如何以平常心去接触她？我害怕在私人场合中遇见她，在生物课下课后也从不去向她提问问题，尽可能避开她，避开她。

时光在充实的复习中很快流到了拍毕业照的那一天，我和全班同学排好队伍站在阶梯上，她在我们面前，等待最前排就座，绯红色裙子配短袖雪纺衬衣，那么美丽出众，她与我眼神一刹那交会便移开，无奈的句子神情里蕴含的是难为情还是排斥？我不知。

即将高考，生物课堂终结，意味着我可以确定见到她的机会再也没有。这部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什么看点的伦理单恋剧，就此落幕。称作剧都十分勉强，从头到尾，我和她连一句对白都没有，单独在一起的场合一秒也不存在。

大概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翻着**空间好友动态，同学转发的一条说说飞进眼里，内容是祝贺她结婚，附带的照片辨识度不高，但认得出她，穿着美丽的婚纱，笑时总露出洁白的牙齿。新郎和新娘并肩站着一脸幸福。评论里好几个高三朋友都闹嚎着女神为什么要嫁人。果然啊，不止我一个人曾对她抱有非分之想。我把寥寥几张照片翻看了几遍，在心里默默祝她幸福。

如今好几年的岁月翻过，新的很多人在她生命中来来去去，旧的很多人留给她的印象渐渐褪消，她应该从未想起也没法记得我这个大众色彩的过客吧，所以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有时会忽然很想很想，想回到当年的生物课堂里去，从那至今积累的拥有都可以重置为无，只是想能再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