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家瞬间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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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将近，婆婆翻日历越来越勤快了。每晚深夜下班回到家，刚闲下来就听见她在自念叨，“一个月不到就要过年了”“老家的木门今年该油漆了”“老头子不知道会不会搞卫生”……本来就捉襟见肘的腊月在老人家的絮叨中流转得更快了，日历越撕越薄，那层用红色油笔圈着的纸越来越近。婆婆说，是时候该回老家准备过年了，我知道，她归心似箭。
　　每一句忽远忽近长长短短的念叨，有意无意地如恶兽啃噬脆弱跃动着的心脏。这么多天来，心里总不愿意承认，也不敢去面对，那一天即是我跟两岁的儿子分开的日子。小宝出生至今，从没离开过我的眼线，从十月怀胎到呱呱坠地，再到如今牙牙学语上蹦下跳，每一个日夜都是彼此相伴相守，无论在哪里在何时。日子越来越近，多少个夜晚梦靥侵袭，醒来后欣喜地发现儿子正酣睡在侧，很快又怅然若失。久久不敢入眠，深怕再次醒来时床侧已空荡无人。深夜万籁俱寂，唯有热泪噙着锥心的痛楚无缝隙地粘贴着小宝均匀的呼吸。人家说，孩子就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当他将要离开自己时，终于明白，少了儿子这一主角，自己的生活将黯淡无光。
　　三大箱满满的行李，其中有两大箱是小宝的专属，奶粉、纸尿裤、玩具、衣服、奶瓶等等，怕他哭闹，也准备了一大袋零食。窸窸窣窣，收拾了一整晚，把小宝的痕迹，把这个家的人气都拣进了箱子里，整个家瞬间冷冷清清。
　　小宝两岁多了，还不能说清晰的话语，依然满口儿童语言。每次当他自个说得起兴，家人却不知所云，急得挠头搔耳，而我近乎奇迹地都能明白他的意思，甚至是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而今天，他最后望我的眼神，我却无法读懂。
　　一家子五口都站在路边等回家的班车，紧紧抱着儿子，不想放下。心慌地时不时抬头看看马路的拐角处，希望班车不要那么早到来。暖阳斜照，贪玩的小宝依然屡屡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头上逸动的树叶。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很暖，内心却冷如冰窖，律动似乎随时都会停止。班车不疾不徐驶来，它不屑理会我内心对它的祈愿。
　　行李慢慢地搬上车，在司机的催促下，家公家婆抱着小宝上车了。或许小宝以为爸爸妈妈也会跟着上车，一开始，他不哭不闹。很快，他发现我们没有一起上车，开始哭喊着“爸爸，爸爸……”，随着班车的发动，小宝闹得更厉害，迅速离开时还带着那我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眼神。
　　责怪？震惊？恐惧？难过？困惑？愤怒？
　　从来就相守相伴的母子，那一刻，竟无法读懂，小宝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或许，都有吧，就在小宝第一次离开母亲的今天。那一刻，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还有小宝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迟早的事”，那天跟妹妹说起小宝要回家的事，妹妹如是说。
　　孩子，孩子他在长大，终有一天会离去，会离开你这个妈妈的身边，可能是不得已，也可能是他心甘情愿。他在长大，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就如脱了缰绳的马，会去追寻向往已久属于他自己的自由与幸福；就如日渐茁壮的雄鹰，得逼迫自己努力地向长空冲击。只有这样，以后他的人生才会更加精彩，他的世界才能更加辽阔。
　　总有一天，他会离去。
　　妹妹的话，如盆冰水毫不留情地浇到我这个衣襟薄碎的妇人身上，冷意沁骨。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那一天，能来得更晚些么？我的孩子，你能慢点长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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