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电话就能把事摆平的老爸

知道

每天天气的好坏直接影响着我生意的好坏。我以天为食，以食为天。

送走上学的女儿，又等了一会，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抬头看看天，丝毫没有放晴的意向。这样的雨天注定生意是惨淡的，我想趁着这恼人的雨天，还是去办我的下岗手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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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手续看起来简单办起来难，一道道的大大小小的官卡都得过。上次用了一天的时间，却只办了一半。今天这样的雨天，外出的人少，领导也该更好找些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并把它付诸于行动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的轻率，没有事先打听好下一步该从那个地方开始办，该找那些领导。面对我的询问，人事科负责宿舍的王姐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幸亏她邻桌的一个小伙子告诉我好像是从计划生育开始，要我到计生科去看看。虽是不太确定，但总算是有点头绪了。

我来到计生科，计生科的门半掩着，里面只有一个女孩正在往一水杯里倒水，水顺着杯口流进去，杯底的茶叶便在水的冲击下上下的翻滚起来。跳跃着，活像畅游在海底的鱼。女孩倒完水，抬头看了看我说：你等会儿吧！傅主任有事要一会才来。我坐在长长地排椅的一角无聊的等着，随手翻来的杂志就像这阴沉的雨天一样空洞的没有一点味道。

九点二十分，傅主任来了。她戴着墨镜，挎着一黑色皮包，姗姗来迟的姿势高贵而威严。她听了我的来意，看了看我问：“是优化下岗的吗”“是的”“那你得去你们部里开证明，我们要证明”“哦”

我匆匆的来到生产部办公室，透过半截玻璃墙，我看到年轻漂亮的刘部长坐在桌前正和一圈儿围坐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女人谈笑着，看上去不像是开会的样子，便走了进去。听完我的来意后，刘部长操着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委婉又客气的说：“等我开完会好吗”

“哦，开会啊”

我一脸尴尬的退出来，我为我判断的失误和鲁莽而困窘。

我坐到对面的技术科办公室里，静静的等着，心里不住的想：多么轻松的会议，多么和蔼可亲的部长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刘部长举着杯子到饮水机前接水喝的时候，看到了等待的我。便隔着玻璃叫着我的名字要我先去找杜主任把字签上。

走出生产办公室，我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杜主任时，一个走过的同事告诉我杜主任在车间。我在迷宫似的车间里左拐右转东寻西找，终于在隆隆的机车间，找到了身穿工作服，头戴工作帽，正忙忙碌碌工作着的杜主任。听到我的来意后杜主任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

“我已经不是主任了，现在是高主任的，你去找她吧”

“刘部长让找你签”

“我已经不是主任了，签了还管用吗，再说了，她一个部长车间里的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还要我签，难道她一个大部长的字还不管用吗”

是啊，一个部长的签名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附属主任的签名呢？可能是程序吧！这些我不懂，但部长的做法似乎真有些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是领导说签就该签，必须的签。无论杜主任有多少的牢骚和不满，字还是得签。当我拿着杜主任的签名交给刘部长时，刘部长在纸条面前深思了好一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签上了她的芳名。

“多么细心，多么严谨和谨慎的领导啊”我在向厂计生科回走的时候不断的这样想。

当我拿着附有两位领导签名的证明，递给计生科傅主任的时候，她没有接也没看地说：

“你先拿着，去找三个中层领导来作保，保证你会偷生孩子。并且下午一点半带身份证来这里签名。”

在这个地少人多的拥挤的城市里，计划生育作为国家的基本国策，是各级领导人创造业绩力抓的主要工作之一。计划生育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不时的就有谁家为偷生孩子离家出走，背井离乡了，丈母娘被抓，姐夫小姨子被打，邻居被牵连，保人自身难保了。这些不像是空穴来风的言论从街头巷尾传来，像巨浪拍打着海岸一样怕打着慌慌人心。没有人希望摊上这样的亲戚和邻居，更没有人愿意出面为别人作担保。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从计生科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保人，谁又肯为我作保呢？一想起必须要三个中层领导作保，我只能别无选择的又回到了生产部，刘部长还坐在桌前，只是她对面的桌上多了原技术部欧部长。欧部长个子不高，凸出的小腹显示着富态，半秃的瓢顶闪烁着智慧。整个人卷坐在椅子上神采奕奕。自从欧部长被调到分厂设备部任部长后。就很少见。不了解他的为人，但他接下来处事的果断是我始料未及的。听到我来意，刘部长摇了摇头，表示了她无能为力的遗憾。欧部长也说他已经给好几个人做保过，恐怕不能再保了，不过他随即又爽快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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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我会给你安排人的，你下午一点半到人事科等着就是”

“下午我只在哪里等着就行吗”我有点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

“是”

从没有听到过这么优美的语言，我有些热泪盈眶。认为最难办，最令我焦心的事却出乎意料的轻松解决了，真是世事难料啊！（其实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天是欧部长上任的第一天。此时他和刘部长正在交接。这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下午一点半，我按时来到厂时说一点半等着的傅主任没来，欧部长承诺的保人也没见影。直到两点十分左右傅主任才来，看到我问“保人呢？”

“你没来我没去叫”

“那快点去叫，一会我还有事”

领导忙，领导的时间就像这初春的雨贵如油。我不敢耽误丝毫，一溜小跑着去找欧部长要他给找的保人。在生产部的楼梯口遇到了陈副主任，显然是欧部长提前交代了，她一见我就搂着我的肩膀很爽快地说：“来啦！走，我这就和你去”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电话约另外的两位保人一起前去。签字画押之后，傅主任递给我几张布满密密扎扎字的纸让我拿着去计划生育服务站查体。

计划生育服务站的大楼坐落在二小东边。以前接送雪儿上学去裕丰经常走很熟也很近，不一会我就来到了计划生育服务站的二楼。在一间宽敞的大办公室里四个年龄相仿的女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个装有瓜子的塑料袋，袋子旁边一张洁白的A4纸上堆满了瓜子皮。看到我来，其中一位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和手上的瓜子的碎屑向我招了招手说：“干什么的？”

“办失业”

女人便没再吭声，从桌上领起一个表格本，熟练的写下了几个我瞅了半天也没有瞅明白的字，然后“吱”的一声将表格撕下来，递给我说：“一楼验尿二楼B超三楼查体四楼盖章”。当我从一楼跑到三楼，从三楼跑到二楼再从二楼跑到四楼拿到查体证明返回厂时，傅主任正准备下班。看了看我的证明，傅主任拿起笔在我的离职手续上签上了她的大名，然后交给我一些单子说：拿着这个去镇计生委打信息卡交给人事科小刘。

此时，夕阳西下，栖息的鸟儿该歇息了，该办的事还没有没办完。想想今天的事，明天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看着天边落日余晖的凄美景致，竟有些神往有些痴痴的忘形。全然没有听见朋友汽车喇叭的鸣叫，直到朋友的怒吼在耳边像烟花似的炸开时，我才像从梦境中猛然醒来似的恍然大悟回到现实中。与好友谈起，朋友说“傻，拿点东西啊！譬如糖”

“糖？”我知道办结婚登记手续时拿糖，那是喜事应该。下岗没有什么喜可言还要拿糖么？

“没有油水，就得有糖水，要不就有关系，嘿嘿，不知道吧？你oud啦！怎样？脚踩出茧了吧！有事说话，找我啊！我那时候办手续时老爸打了个电话就ok了。”

我没有油水糖水，没有一个电话就能把事摆平的老爸，也没有去找那个朋友的神通老爸。第二天早上，我便马不停蹄的往镇计生委赶，这个计生委我是知道的，坐落在沂城的东南方，与我好朋友玲以前工作地方的相邻。曾经去找玲玩，看到过悬挂在门口的大牌子。只是从没敢进去过。这些政府机关的大门肃穆庄严，像我这样的草根没事是不轻易涉足的，总怕走惯了羊肠小道的沉重的脚步，扰乱了那宁静幽雅的环境。如今我走在这栋大楼的一楼，脚步比平日里放的轻，看上去有些蹑手蹑脚的。楼道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由于院子里大树的遮阴下显得有些阴暗，楼道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个严实的房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更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顺着楼梯我来到二楼，就像黑暗里看到了一缕阳光，就像异乡人进入的桃花源一样的豁然开朗。在二楼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一张玫瑰花一样盛开的笑脸。然而从这张笑脸上某一个器官里发出来的温柔声音一下子就把我从光明推向黑暗。“对不起，您这项业务在镇计生委，我们这是县计生委”

哦！走错了地了。政府的机关真多，楼真大。而且都一样的好看。就是办起事来难，不方便。难怪习主席在搞精简机构改革。对，什么时候把这个县城，也合合并并的将不同部门相同联系的业务都归拢到一栋楼上办公。那百姓办事该少跑多少腿，省多少事，节约多少时间，估摸着也该省出好几栋大楼来呢？说不定习主席也是因为有像我一样的经历和念头才兴起改革的呢？我就这样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一边往镇计生委赶，一路上拐了几个路口，问了好几个路边的商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找到了镇计生委那座巍峨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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